日期：2022-4-30（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）
（一）
要过年了，我去看望伯母。老年公寓搬迁了，我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。寒风呼啸着，我拔出厚厚的手套掏出手机，再一次的呼叫堂哥。堂哥电话不通了，我犹豫着是否回去……
一直想去的，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耽误了。现在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理由来，无非是忙，有时记着又俗事缠身无法成行，稍有时间又忙于网络文字，忙于人情世故，礼尚往来等等不是理由的理由。
伯母是本家伯父的爱人，是我母亲的挂名养母，母亲是捡来的。名义上是母亲的养母，尽管我的母亲是伯母的婆婆带大的。如果不是因为母亲是嫁给我父亲，而我父亲和伯父又是本家堂兄弟，那我就该叫她外婆了。但在我记忆中，伯母没有对外人说过我是她的外孙，我也没有把她当成外婆，包括父亲也是把她当堂嫂了，但我们之间一直是自家人般的相处，记得母亲和父亲也是各亲各叫的吧，也就是母亲叫伯母阿姆，父亲叫婆母嫂子。有点奇怪吧？但没办法呀，辈分不能乱的，伯父是父亲的堂哥。还好，母亲姓钟，如果改了姓郭就不会是我的母亲了，当年人们的思想还是很封建的。不算母亲和伯母的关系，我们也是自家人。她和两个媳妇不和睦，所以前年住进了老年公寓，我一直没去看望她。只在堂兄家见过她，见她很可怜的样子，小心谨慎地担心哪里会让儿媳妇不高兴了。以前去堂兄家看望过伯母，看她的样子，我真担心我给的红包她也会交给儿媳妇。其实她的儿媳妇不是坏人，只是脾气不好罢了。真不知道婆媳之间谁是谁非！堂嫂也有一番自己的理由，总之不愿意和伯母一起居住。是呀！人老了总会有和年轻人不一般的地方，特别是乡下出来的伯母和城市呆惯了的堂嫂，每次去他们都会在我面前说道，各说各有理。
家人不和睦是很麻烦的，其中最麻烦的又是男人。两个堂兄的媳妇都和伯母不和睦，两个堂嫂之间又是不和睦，导致了兄弟之间又是不和睦。都把我夹在中间了，我又不敢指责谁，真是各有一本难念的经。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好，把我当自家人。说实话，我都不敢说错哪一位。就说伯母吧？她不也是和伯婆不和睦了吗？我的母亲是伯婆带大的，可当年伯婆年老也很孤零呀，当年伯母又如何呢？如今伯母也八十几岁了吧？不知她会不会很有感触。
想起痛爱我的伯婆，我又心痛了！心里很是对伯母的不满，或许这也是我一直没去看望伯母的理由的吧？我就没看见过伯母好好的服侍过伯婆，伯婆过世的时候一身的皮包骨，瘦得让人心痛！她作为儿媳妇尽到了责任了吗？冥冥之中，好像真的有报应，看世间谁不都在规律中吗？当年伯母是如何疼爱自己的子女的我是知道的。想当年，堂兄因为悲观而厌世，所以一个人躺在床上几天不吃不喝。伯母担心得也是吃不下睡不香！求着我似的，要我想办法。
天暗下来了，说不定就又要下雨了，问了几个路人都说不知道，路上行人匆匆忙忙的不知该问谁了！这时电话响了，一看是堂兄的电话，我连忙接通，他急切地解释说：“刚才孩子要睡觉了，我不敢接电话。”可见堂兄对孩子的痛爱，连累我也在寒风中了。我不耐烦地问道：“到底如何走呀，我找不到也，你再说说。”……
在堂兄的电话指引下，我来到一个很不起眼的路口。这里刚才我来过，不敢相信，这里面就是山里面了。刚好有人从泥泞的山路出来。我连忙前去去问道：“大叔！请问老年公寓是在里面吗？”大叔回答说：“对对对！就在里面，你一直走就看到了。”
坑坑洼洼的，好在雨水把泥泞冲走了，留下些不会打滑的石头仔，但也要小心的行走。好一会儿，远远地看到有高楼林立，一栋栋的崭新的楼房慢慢的露出来了。想必那就是老年公寓了！老年公寓已经不在城里了，进去就是乡村。再看周围，是一片荒凉，随处可见墓地，这里以前一定是人迹罕见的乱葬岗。我的心莫名其妙的悲伤起来！以前的老年公寓一直在城里，人气很旺盛的地方。我去过几次，觉得那里的老人真的很幸福愉快！他们老了，他们都是老人在一起，家长里短的聊得津津有味，冬天的时候，太阳底下他们的笑容让人羡慕。我常想，自己老了的时候，有这么个去处也就美了！不给孩子添负担，老有所养，老有所乐多好呀！可是，眼前的老年公寓，被荒凉包围着！我越往前走，越感到悲哀，不只是为老人吧？大概也为自己。这里要想进一趟城对于老人来说也很不容易呀。也难怪！城里的地皮疯了似的涨价，楼房更不要说了。别看现在的老年公寓做得如何的美观，豪华。原来的老年公寓只要出手一卖，一定够得做两个这样的建筑群的吧？！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绝招。如此境地，不由然的会让你想起人生的最后一站！特别是在寒风冷雨中，在远离亲人的荒凉包围中，在一座座坟墓入眼帘的地方。此时的我已经不只是莫名其妙的悲伤了！还有点恐惧。据说；现在的老年公寓还是涨价百分之四十，伯母的两个儿子能负担得起吗？伯母能在此安享晚年吗？自己将来也会来这里？越想心情越是凄凉，眼看我也快是五十岁的人了！
不知是寒冷的原因人们都在屋内，还是老人们被孩子接回家过年了，只看见几老人艰难的在忙私活，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孤独，在这漂亮的建筑群中显得那么不协调。远离人群，远离喧嚣，清清静静是不少人的喜爱，也包括我！只可惜这里不见鸟语花香，只见破落的花圈满山岗，冥币很随意地飘飞着挂在树梢，渲染着萧瑟。可能清明的时候，这里才不会清净的吧？
（二）
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，我找到了伯母。伯母在看电视，见到我很激动，连忙让座，倒茶，找食物，忙着没忘问我怎么找来了，你怎么找得到呢？
好一会儿，我看着伯母忙碌，心酸得很！像小时候一样小心的回答着伯母的提问，心中觉得亏欠得很。没带多少东西来的，生怕老人家太多的食物不妥，也不知该买些什么好，所以只带了些许脐橙。伯母也像小时候一样招呼我吃着吃那，并告诉我这个谁送的，那个谁送的。都是些平常东西，摆上像个样子的，饿了才好吃的年味。
一时，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伯母刚坐下，我拿出红包给她，她连忙推辞说：“你也不容易，来了就好！人来了我就欢喜，你还需要很多钱用也。”伯母激动的站起来推拒着，我不好意思地说：“一点点！你自己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。”最后伯母还是收下了。并激动地说：“你又给钱我，难得你惦记我也！”
而我是内心感到愧疚，解释似的说：“早就想来看你的，只是不知道你在哪，我又忙了一段时间。”一说忙更感到羞愧！其实也是忙些文字游戏，按我老婆的说法就是不务正业，玩电脑。
可是，伯母的感动却是那么的真切！明天就是过年了，听堂兄说，一家人去侄子上班的县城过年，看来伯母该是不能和家人过团圆年的了！我来看望她本来是应该的，而在她这里却是感激的了。我百感交集！真的。可见老人是多么的希望有人来看看自己，别人家有人来看望，自己没人来看望，这毫无疑问是孤独再加上了凄凉和悲哀。过年了，一个个老人被孩子们接走，而伯母却要留在这荒野之地！心想让她到我家去过年，又怕别人说堂兄闲话，说了又如何？她也不会去的，为了孩子的面子也不会去的。
其实我是很理解两位堂兄的！大的是妻管严，在家当“主妇”带孩子，没时间去挣钱，他一直没有固定工作，以前打工还好，现在不得不在家带孩子了。老婆是当老师的，家里总该有人带孩子吧？可以理解！小的堂兄是打工的，一年回不到几次家，为生活一直艰难的挣着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人，还要偿还建房贷款！妻子又身体不好。看着年迈的伯母，我真的不好怎么说，激动过后的伯母问我说：“你小哥干嘛啦？不来看看我呀？一年了，别人问我我都不好回答了！我又不是要他的钱，我知道他很困难呀！我不是要他给我什么。我老了，真的早就该死的人了，现在养老费又涨价了！听说像我一样的要一千零伍拾块钱一个月！你大嫂说现在我是孙子在养老了，还好有个好孙子！是他坚持让我不要回老家的，他说回老家更加可怜也！”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。
我鼻子也酸酸的！看着也是瘦的皮包骨风吹易倒的伯母，和伯婆当年是多么的相像呀！这世上的事呀，仿佛真的存在报应。人们呀，都在关心自己的孩子，关心老人的有多少？当年伯母不就是这样对待伯婆的吗？代代相传，其实遗传的是残缺的爱呀！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。堂兄的艰难我是知道的，特别是小的堂兄，我们是一起长大的，他的心事我懂！我不好指责他。每次回家为了节省路费，他都是搭别人的便车回来，搭别人的便车回去上班。家里两个孩子在上初中和高中，妻子又在生病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，时间也不是自己能把握的，虽然一年回来几次，但不看望自己的母亲，是该指责，但我又该如何指责他呢？他的老婆的脾气我是知道的，她一直怪伯母偏心，婆媳之间早就不相往来了。小嫂子也不是难于相处的人，她和我老婆就是亲如一家人。她们之间的恩怨真的不好说，各有自己的理由！就像伯母和伯婆之间也是不好说一样。
看着伯母朦胧的泪眼，我安慰她说：“钱的事情不要你担心！你安心的在这里住着就是了！小哥会来的，你也要谅解一下他！他每次回来都是搭别人的便车回来的，回来也是没几天就回去了！过几天我就带他来看你哈！”伯母又是重复着说：“我知道他很艰难呀！我知道！我又不是要他的钱，别人老是问我呀！都说没见过他来过……”我只好也重复的安慰她，让她安心，不要担心钱。
好不容易，伯母情绪好转了！这时一位公寓的老人家进来了，看上去比伯母没那么年迈，该是她的老友吧？我微笑的起来让座。伯母高兴地介绍说：“这是我的外孙！来看我了，还给了钱！”
伯母介绍我是她的外孙，我有点尴尬，有点不好意思了，同时内心更是敢到愧疚！老人问我是哪里人，伯母不好意思地介绍说：“也是自己家里人呢，也是老家人！原来他也是我们那个乡的。”
看看时间也不早了，我该回去了。伯母高兴着我正好告辞合适，我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：“你们聊吧！我该回去了，过了年我再来！”
伯母依依不舍的拉着我的手，要我带点东西回去给孩子吃。我连忙推辞说不要，我都没带东西来我哪敢带东西回去呀？临走再次告诉伯母：“过了年我再来，带堂哥一起来。”
（三）
忙完了年三十的晚饭，才算是忙完了过年，剩下的就让老婆子忙活了。洗洗刷刷的也够她忙的！父亲和继母吃完年夜饭也返回住处说要洗澡，弟弟要玩电脑，他们都走了。过年好像就是为了在一起吃个饭，在一起吃了年夜饭也就团圆了。为了这餐年夜饭，忙活了大半天，我也累了。
孩子们数完压岁钱都看春晚去了，我坐在电脑旁点燃一根烟，抽上一口才轻松下来似的叹了口气，不由然的又想起伯母，不知她一个人是如何度过大年夜的。孩子们一直在身边过年，我已成为习惯。想当初我在外面打工没有回去过年，对家的思念之苦那是一种煎熬，伯母一定别有一番苦楚的吧？儿孙就在不远，却不能回去。可造成这一切又都该怪谁呢？大嫂说；“我厚待了她，她反过来说我的坏话！她在我这里住就是给我添乱，我是无法忍受她的了！”二嫂说：“我和她就是前世的冤家！她要是来我家我就会走。”反正谁都有自己的理由！现代家庭容不下一个老人，因为她老了，尽是添乱。老人和新家格格不入的现象比比皆是呀！老吾老及人之老，想起伯母心中莫名的感到悲哀，我也快老了！想当年的伯母老是喜笑颜开的，她原本是乐观派，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境地，看着就让人心痛。心中想着：明天我一定要带小堂哥去看望伯母！
小堂哥我是很了解的！记得当年，我下岗了，下广东打工就是因为小堂哥在，让我不至于举目无亲。他给我联系好住处，带我找厂，关心我在厂的生活，可谓无微不至。他比我大两岁，很多我都是跟他学来的，比如下棋是他教我的，至今我很佩服他的棋艺。他人很聪明，只是命运坎坷。少年丧父，自己靠打工成家立业养活家庭。他一直很努力很好强，想当年他就想在县城买房子，看好房子一问价格，自己还差一万块钱的样子，他也不问别人借，对我说“明年买算了。再挣一年就够了！孩子还小，明年读书还来得及。”可是过了一年房价又上涨了！他一年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想买房子相差更远了。如此又过了几年，终于等不及了，他买了房子，他多年挣的钱只够房子的首期付款十万。装修房子还不得不借钱了！如果他再晚点买，也就买不起房子了！如今装修款大概是还清了，可房贷还没有还清。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是为房子，为孩子，如今还有老母亲要负担，还有病中的妻子。以前他是很健谈的，我们之间也是无话不谈，原本也是个乐观的人，嘻嘻哈哈之中我们兄弟之间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可如今的他寡言少语了！和他在一起更多的是默默地静坐，喝茶，抽烟。话儿越来越少了！问他需要我的帮助吗？他都说现在不用。去年，在我的协调下，说好他们兄弟一个月给二百五十块钱伯母，当时是够的，可后来公寓涨价了，现在又涨价了，如果要他每个月五百块钱他是负担不起的。好在大哥的孩子有孝心，估计他会多出点的吧？大哥是没有收入的了。只是大嫂这关能通过吗？年前她还对我说：“妈妈不是谁的，是他们兄弟的，费用一人出一半才合理的吧？现在你大哥没有工资了，在家了，这些钱都要我的孩子来负担。儿子不养老孙子养老，说得过去吗？我儿子刚出来工作不久，他工资也不高呀！”其实还不是心中还有气来的，婆媳不和睦惹的祸。导致了夫妻之间也不和睦了！由于这些那些的矛盾使得他们兄弟之间也隔阂越来越深，看到这样，我也轻松不了。实在不行，我出点钱吧？可是，想必我家里那位肯定不会同意的，两位堂哥也不愿意的。面子的问题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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